【北京线下】当一个INFP想要办活动
今年是来北京的第十年了,时光过得飞快,转眼我也到了而立之年。我是一个非常典型的i人,更具体一点的话,是一个非常典型的INFP。这种性格类型别说是组织活动,就连参加活动都需要激烈的心理斗争,并很容易一不小心就陷入内耗。虽然高敏人格在创作上能帮助我体察更多不易被察觉的微小情绪,能够更大程度地与不同境遇和背景的人共情,但因为高敏导致的内耗也在不断地产生。于是组织一群人聚在一起对我来说,其实是一件与性格刚好相反的事情。但是今年下半年,我还是下决心排除很多困难,下决心打造了一个在北京奥森附近的观影活动空间。昨天,这个下了血本的观影活动空间正式布置妥当。明基新款TK860投影加上150寸的投影幕布,以及隔音门和观影空间的软装布置,在这几天里一一到位。虽然中间过程很曲折,比如投影幕布太大无法放进电梯,于是我又只能硬抗靠人力搬上几十层。看着目前越来越完善的空间,我也开始燃起了一丝期待。
为什么会这么执着想要在北京做一个活动空间呢?这是我去年就开始在问自己的一个问题。去年我曾经尝试在工作室里做一些音乐活动,读书分享会和观影活动。一方面因为疫情活动频频受阻,另外一方面也因为工作室搬迁到了写字楼,没有合适的空间能再举办活动,于是今年三月我们举行了告别放映会之后,活动就此停滞。三月到六月是我这几年最忙碌的一段时间,工作室合伙人前往珠峰攀登拍摄,于是我在北京驻守公司,几乎很少有超过六小时的睡眠,身体频繁出现警报。七月几个手头的长线项目交付后,我得到了久违的个人时间,于是复活停滞数月观影活动的想法再次涌上心头。
老场地最后一次告别放映会
(资料图)
年岁的增长也让我意识到,我在北京的窗口期越来越短了。项飙认为:“聊天让你看到,对方是如何理解一个你自以为理解的抽象原则,他在自己的生活经验里面如何进行把握。”在如今日飞速变革的时代,我们已经习惯了快车道的生活,而线下的相聚成为了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北京是一个非常大的城市,有时候相见一个朋友需要跨越整个城市,通勤难度远不比从老家进趟省城轻松。考虑到在北京还需要承受高昂的房租和生活成本以及赚钱压力,能留在北京多久,还有多少时间精力能继续奋斗下去都是一个未知数。尤其今年几次透支性的工作也让我感觉在北京必须攒点局,大家交流碰撞点火花,不然只在这个城市闭门造车太可惜了。我们在都市赛道般的生活里也或许需要一个对话的公共空间,而电影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窗口给我们搭建起碰撞想法的桥梁。去年的观影活动中,我常常会选择一位来自某个行业领域的host嘉宾聊一部电影,大家可以一起观影讨论。渐渐电影沙龙也成为了我与朋友们小聚的精神自留地,也因此认识了很多来自不同领域的新朋友。
放映《兹山鱼谱》那期是大家争论最为激烈的一期。Ithaca是一位电影编剧和制片人,她借助这个电影抛砖引玉,聊儒家文化的精神桎梏。席间有一位中文系的师兄刚好专业对口,从他的视角下看待朝鲜在儒学与王权融合的下,基督教这一新学在对应时代背景下给影片故事里的士大夫丁若铨带来的冲击与思考。
恰逢当时我在读《苏轼传》,觉得电影里丁若铨流放小岛编著鱼谱的故事和苏轼在儋州(海南)的经历有几分相似。但在与大家的讨论后,我也意识到两者本质上历史时代和语境是完全不同。苏轼作为北宋的士大夫阶层,因贬谪而来到儋州,但他在儋州在厨艺(东坡肉)/东坡学堂/医学/文学书画等方面的探索并不涉及西洋文化冲击,更多是传统文化在海南本土化落地的过程;但是朝鲜士大夫丁若铨对事物的探究,既有儒生亲民(儒学的大学传统),也有西方的“物理”(探究事物性质,类似博物学)。主人公被流放只是传统问题,但受到西方冲击发现自身文化历史传统狭隘甚至技不如人,这是精神危机,底子里是传统儒生在时代之变面前挣扎跟上时代脚步的主动尝试和求变。讨论之后回想,可能如果只是我自己观影,我大概只会把影片基调归结为东亚文化在西学东渐过程中儒家秩序下的伦理悲剧,而忽略了影片背后更多丰富的层次和意指。
在观看电影《旅行终点》那期,host是一名记者,大家对这个职业非常好奇,观影结束后大家一一开始提问,仿佛此刻观众们成了采访的记者。影片《旅行终点》改编自真人真事,讲述了畅销书《无尽的玩笑》作者大卫·福斯特·华莱士和《滚石》杂志记者一同踏上新书全国宣传之旅过程中发生的故事。在成名之后作家大卫迎来了更大的孤独,最终他选择了自杀。这部电影引导我们思考这样的问题:大卫以自己的孤独排解了我们的孤独,为何终究他又选择了死亡。作为创作者我其实能对大卫内心深处的孤独有所共情,这是一种创作者内心的挣扎与对抗,或许死亡是一种以自己的方式保留奇幻色彩的最后尝试。其中有一位观众是一名已经有出圈作品但她一直很低调的作家,她说她完全共情于电影里作家的心路历程。她真诚的眼神里我意识到在观影活动里,能去借助电影的载体看到不同的人背后的世界与心路,是多么珍贵的一件事。
最后讲到了电影里冬天雪地上两个主人公告别的画面,这时候有人提了一嘴卡尔维诺“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这时候隐约听到观众里有人回了一句“如果在春天,十个此间”,那天这句话的声音很小,现场可能没有几个人听到,但是我很久没有忘记这个场景。那周正好是校刊《此间》十周年,在越来越严苛的言论和校内审查环境下,这份本应是学生自由表达的期刊在2021年的冬夜停止了更新。那期的host曾是《此间》的主编,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这句话,但是那一瞬间我觉得仿佛看到了冬夜里点亮的一团火苗。正如阿斯加德从来就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群人。漫漫冬夜,只要相聚在一起,就能有火苗等待下一个春天。
年龄的增长也让我越来越容易触景生情。前几天我刚出门发现几个人站在电梯门口围着拎着一个黄色的袋子,就像一个加大的婴儿床,其中一个女士说让我等下一趟电梯。我问这是什么,一个人回答老人去世了。我于是等下一趟电梯,一行人都下去了,电梯口只剩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和我。我对老奶奶说节哀顺变。她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看我,只是看着电梯表上数字一层层往下走。须臾她转身缓缓向走廊走去,狭窄的走廊里阴暗幽长没有阳光,她的门在走廊右侧,离我十米远。她打开她家的门,一束阳光从她的门口照进走廊投在地上,就像电影场景里布置了一盏加了暖色片的大功率镝灯。她缓缓转身迟钝地看向我这个方向,阳光洒在她身上,照亮她一侧的面庞与发丝,就像剧场里即将独白的角色。她一直看向我,直勾勾的眼神一开始让我有些不自在,电梯一直没有上来,于是我转过头看向其他方向。忽然余光里看到她无声啜泣起来,刚刚面无表情的脸上此时已是泪水纵横。我意识到她一直往我这边看是因为她在告别逝去的亲人,也许是她的老伴吧。电梯到了,我走进电梯来到一楼,大厅里刚刚见到的几位工作人在这里等候,老人早已经放入棺木,一具棺木放在大厅中间。一位女士情绪激动地在打电话,可能是物业没有盖章殡仪馆的车没有办法进小区运送。她歇斯底里地对着电话那头喊道我要投诉你们。
我走出小区,又是平凡的一天,四十摄氏度的反常高温,一堆工作要处理。那天同样是不平凡的一天,新闻滚动瓦格纳宣布兵变与普京讲话,也许未来历史的剧变就在这样一个日子悄悄拉开帷幕,事关每一个人。或许很难想像切尔诺贝利的核泄漏事件,红场苏联国旗的降下,叶利钦炮击议会大楼也仅仅三十年前的故事;而今天全球经济衰退,逆全球化与民粹主义的盛行,和平与接纳显得越来越困难。常言“付与造物,听其运转,流行坎止,无不可者”,但人是社会动物,物伤其类人同此心。作为群体生老病死与承受社会进程中发生的变化是常态,但作为个体能抱有的最大预期就是安居乐业,家人安康。王羲之《兰亭集序》说,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
这两个月因为长时间的透支工作使得身体抱恙。前段时间带病拍摄在返京前驻留济南,于是前往住处附近的超然楼游览。这座楼始建于元代,历代遍经废兴成毁无足道也,原楼早已荡然无存。2007年大明湖扩建工程寻其旧址,乃重修超然楼,集当地的文人书画雕塑作品于楼内。登上楼顶凭栏远眺,薄雾中的济南尽收眼底。于是好奇楼名“超然”是否与苏轼《超然台记》有所关联,经查证还真是取自超然台。说来也巧,《超然台记》写自苏轼由杭州前往密州(也是在山东)做太守期间,他到密州做了一年。文章里苏轼感慨这边地方乡镇的基层工作确实不像江浙那边的街道工作好做,如今自钱塘移守胶西,条件不比当初湖山舟辑之安,伙食财政和治理难度都艰苦很多,但他觉得“人之所欲无穷,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尽”,物质有限人欲无限,自己乐在其中游于物外。甚至乡镇工作期间派人修了一个破旧亭台与友人聚餐喝酒happy,风月雨雪不分朝夕,简餐粗酒乐在其中。苏轼的著名金句“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就是出自他登台饮酒期间。他在济南做官的弟弟苏辙知道了,把这个稍加修葺的台子命名为“超然台”。于是就有了苏轼这篇赋文。
此刻,我登上后人修建的同名楼阁超然楼,俯瞰济南老城和大明湖畔,我想到的反而不是苏轼的《超然台记》,却是王安石的《登飞来峰》。王安石写道:“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王苏两人同是宋神宗年代的风云人物,却因为变法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路。一个怀着“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的格局和胸怀一条路走到黑开创了熙宁变法,志在改变整个北宋的江山社稷。一个心里装的却更多是苍生,眼前是一个个具象的黎民百姓,而不是统计局的冰冷数字,成了我们眼中更为天下计的大文豪。
他们不同的人生选择其实在各自诗词文字中就可见一斑。王安石眼见前辈庆历新政的失败,知道变法之艰,只有真正走到最高处才能不畏浮云不畏人言;而苏轼曾经也渴望变法,却更多是希望自下而上的谏言,遭遇排挤便请求离朝做官,前往杭州后赴密州写下《超然台记》,自知“高处不甚寒”,他便纵情山水与百姓打成一片。确实,王安石说,“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险远”,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能触达;而苏轼《超然台记》则写,“凡物皆有可观,苟有可观,皆有可乐,非必怪奇伟丽者也”,意思是每个事都有好的一面,不必非要追寻那些“世之奇伟瑰怪”。王安石想做的事情,他静静等待时机成熟,多次召命入朝而不往,宁愿在基层锻炼积累经验,真的到了变法时铁面无情,纵使粉身碎骨也不辞,他变法后期身边没有一个能信任的人也和这种性格不无关系,可谓虽千万人吾往矣。苏轼则感性得多,他更爱一个个具体的人,喜欢做一件件具体的小事,不喜欢动不动就拿宏观来说事,似乎自始至终他也没有一定要去完成的事情,入世时积极献言,出世则寻求佛老,活得通透自然一生从没有缺过朋友。
当然王安石和苏轼都没有料到,一个不畏浮云,一个超然物外,似乎已经看透人生,但实则不知人生最大的打击却在写下这些文字时都还没有到来。或许这就是人生吧,不管你选择什么样的人生态度,命运从来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你所能做的就是选择你自己的道路往前走,是非功过不是你自己可以评价,就像楼阁上列叙时人所述,那些自诩可以改变潮水方向的人,也不足为后人道也。登斯楼也,我感慨历史的巧合,却害怕陷入文字游戏的虚无。来北京第十年间,自己想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自己的道路究竟在何方,还要不要坚持现在的路,常常也面临自我的诘问。或许应该多遍历山河多阅读,尝试从古人的故事里寻求一些智慧吧。
其实结合最近的思考与心态,我也渐渐明白了我想去举办更多活动,让更多年轻人在北京相聚的初衷。相聚本身就是意义,电影或者活动则更像是载体,让我们能在寒冬里看到原来这一路上不是自己在赶路,还有一群人手里握着火把。
结束工作此刻回家路上,读到李一冰《苏东坡新传》序文《寻找李一冰》竟久违地感动到热泪盈眶。回忆在老家时闲读苏轼竟有些惧怕独学而无友,如今在繁忙都市第十个年头,却不时感慨人似秋鸿事如春梦,有信无痕雪泥鸿爪,自己愈发有些消沉孤寂不免自责。“春风得意马蹄疾”是山川湖海,“路长人困蹇驴嘶”才是生活的常态,台下有少年奔跑,台上有观众尽兴臧否人物,醇酒相饮,犹如在无拘笑脸上找到了欲买桂花同载酒却终不似少年的证据。林语堂笔下苏轼乐观有趣,王水照笔下苏轼博文而有才,而李一冰笔下苏轼却像一个真实的人。李一冰在狱中写下此书,写苏轼也是写自己,台下少年台上观众只剩下一人踽踽独行,当看客散去被时代忘却之时,身上的枷锁与伤害,有如陈蝶衣一句“都是他们闹的”,四堵萧然自喜渐不为人识,仿佛是两人生命交融的映照。诚然我们只是少年与观众,散场后也再未见到回到这里的霸王与虞姬。面对世界的复杂性与个体的有限性,我们无法乞灵于前人企图获得现实问题的解,却能在笔下看到不同时空里他们的故事交织辉映,故事留白之处,世间巧合竟至于此。
世间巧合,就从相聚开始吧。
距离老放映空间关闭已经有半年了,这半年里克服不少阻力,还是终于把新的放映活动场地给搞定了,下面是一个关于新放映空间的介绍~
放映空间介绍:我目前所从事的工作离电影比较远了,但是热爱电影的心是一直没有变的,因此也一直希望能通过电影放映沙龙和喜欢电影的朋友们一起构筑一个开心观影的精神自留地。空间配备了明基tk860新款投影和150寸电影幕布,声道音响和隔音门,可谓下了血本,希望能让大家在观影得到硬件上的体验提升。当然今后我们的活动也会不仅限于电影沙龙,还会有户外活动(徒步、踏青、探洞等等),玩乐活动(剧本杀),音乐活动(比如下周计划有一个客厅音乐会,秋天计划有小树林音乐会),以及读书会和分享会等多种形式的活动(之前做过苏轼专题,还有很多有趣专题大家也可以提出建议一起分享)。总之,希望能在自己还待在北京的这段时间里构建一个有意思的活动空间。
主理人介绍:梅林,本科毕业于环境系,是一个比较喜欢艺术的理工科男生。2013年开始拍摄短片,2015年12月休学一年参加Semester At Sea环球游学项目,乘船两万海里到访十多个国家地区,足迹从洛杉矶开始一直到叙利亚边境结束。2018年大学毕业后从事影视制作和交互视频开发工作,2019年赴美攻读电影MFA,现在北京创业做一个宣传片和广告相关的工作室。
下半年计划多组织一些base在北京的活动,如果有想host电影观影活动或者想过来玩的朋友也欢迎添加咨询活动信息,有好的活动建议也可以发我。对我在北京搞活动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关注每周的活动信息(活动号会发)。目前活动会收取一些费用,根据不同的活动不太一样,但这些活动收入对比整体设备场地投入来说,基本只能cover零头,所以也是一个半公益的活动了。总之希望在北京这座偌大的城市构建一个有趣,年轻,平等,友善的公共空间与交流平台。
这是我专门用来组织活动的号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加一加
目前活动涵盖比较广
主要以电影沙龙为主
也有音乐会(客厅/小树林音乐趴)
户外(徒步/探洞/踏青)
读书会(比如苏轼专题/数学专题等)
或许还有更多好玩的活动等待挖掘